? ? ? ?關于婚姻,錢鐘書的《圍城》被許多人奉為圭臬,但在我看來,這座“圍城”于他而言并非困局,而是一座開滿薔薇的花園。他和楊絳的婚姻,讓我想起父母那代人樸實的相處之道,沒有轟轟烈烈的誓言,卻在柴米油鹽中釀出了歲月的甜。
讀楊絳的《我們仨》時,我總忍不住嘴角含笑。錢鐘書偷偷在女兒作業本上畫小豬佩奇的模樣,像極了我的父親。兒時父母工作繁忙,母親偶有心情沉郁,父親便笨拙地掌勺做飯,把蘿卜雕成花哄她開心。某天他失手燒糊了鍋,母親卻笑著說:“焦香的味道,倒像小時候外婆烤的紅薯。”如今兩人白發微顯,依然會在陽臺上并排坐著剝毛豆,偶爾為電視劇里的反派角色拌幾句嘴,轉眼又一起分食一盒冰淇淋。他們的愛情,正如錢鐘書夫婦那般,把瑣碎的日子過成了流動的詩。
這讓我想到當代年輕人的婚戀困境。朋友圈里常見這樣的動態:“他連奶茶幾分糖都記不住,算什么愛情?”我們似乎總在用顯微鏡觀察對方的瑕疵,卻忘了愛情本就需要幾分“睜只眼閉只眼”的智慧。去年參加同學婚禮,新娘在誓詞中說:“我愛的不是你送的999朵玫瑰,是你每天順手帶走門口的垃圾。”這話讓全場紅了眼眶。或許真正的深情,就藏在這些無需濾鏡的生活片段里。
在朱生豪寫給宋清如的信里,藏著另一種愛情的模樣。這位翻譯了《莎士比亞全集》的才子,一生寫下540多封情書,字句天真熾烈:“醒來覺得甚是愛你”“我是宋清如至上主義者”。戰火紛飛的年代,他蜷居嘉興老屋譯莎劇,貧病交加時仍不忘在信里畫卡通小人逗她開心。宋清如回信時,總在信封里夾幾粒茉莉花,那是他譯稿困頓時的提神良藥。朱生豪32歲病逝前,握著她的手說:“莎劇未譯完,死不瞑目。”宋清如便用余生整理丈夫遺稿,將那些泛黃的情書編成《寄在信封里的靈魂》。晚年的她獨居小屋,仍會對著滿墻手稿輕念:“你也許不會相信,我常常想象你是多么美好,多么可愛。”
去年有位朋友援藏,臨行前與未婚夫大吵一架。男方無法理解她為何放棄高薪職位,直到某天收到從海拔4500米寄來的明信片:“昨夜搶救牧民孩子時,忽然懂得你總說的‘人生不只小確幸’。這里星空很低,愛卻變得遼闊。”后來他們在岡仁波齊山下舉辦了婚禮,朋友的婚房里常放著朱生豪的情書集。這種將個人情感融入時代洪流的抉擇,或許正是這個浮躁時代最稀缺的勇氣。
夜深人靜時翻看爺爺留下的家書,泛黃信紙上工整寫著:“家中臘梅已開,留最艷一枝夾在《莎士比亞》中寄你。”這些帶著深深時代烙印的情書,讓我重新審視起手機里那些轉瞬即逝的聊天記錄——當我們習慣用表情包代替思念,用紅包衡量心意時,是否正在遺失某種鄭重其事的愛人的能力?
文字是情感的觸角,情書則是時光的琥珀。在這個每分鐘產生千萬條信息的時代,或許我們更需要慢下來,像楊絳記錄《我們仨》那樣,把愛意揉進一日三餐;像朱生豪書寫“醒來覺得甚是愛你”那般,讓每個字都成為心跳的拓印。在第30個世界讀書日到來之際,我在咖啡館遇見捧著《寄在信封里的靈魂》的姑娘,她的書頁間滑落一枚干枯的茉莉花瓣,書的背面寫著:“今天路過書店,忽然想和你共用一副老花鏡,在白發蒼蒼時,重讀我們的過往。”(饒然)